MY TIME MY WAY

　　韓世忠牽著阿喜，帶著梁紅玉回到了京口鎮上。


　　阿喜，是這匹黑棕色好馬的名字。原本是一匹桀傲不遜的野馬，在偶然
的機緣下韓世忠見到牠被好幾根粗厚的麻繩綁在一根木樁。馬兒的身上磨出
了好幾條血痕，卻仍掙扎著要逃脫。麻繩受到馬兒激烈的摩磋，在木樁上發
出嘔啞難聞的聲響。


　　韓世忠向旁人詢問這匹馬。旁人說這匹馬太狂躁，沒人能夠安撫得了牠
，牠是從山林裡出來的，心繫自由，一心想奔回牠的故鄉。但是這匹馬又是
地方官要上呈給在此地駐守的將軍，不得釋放。


　　韓世忠探問旁人，他是否可以試一試這匹馬，雖然他只是一個不知名的
小兵，卻很勇敢。等待旁人同意之後，韓世忠一越跳上了馬背。旁人放掉了
麻繩，馬兒立即激烈地跳躍了起來，想要甩掉馬背上的人，馬兒刨起了濃濃
厚厚的黃灰土，使整個圍場捲起了揚揚塵漫，地上也搭拉搭拉響。視線也因
為這黃土遮蔽著，不見此馬與韓世忠的動作。


　　漸漸地，馬兒跳躍的力量越來越小，轉而是小跑步了起來。只見韓世忠
抱著馬頸，溫柔的低喃著旁人聽不清楚的絮語。馬兒不再反抗著馬背上的人
，韓世忠一拍馬頸，馬兒安安順順的停了下來，還乖乖進了馬廄。


　　現場人們看到韓世忠的馴馬絕技，無不拍聲叫好。韓世忠的長官王淵聽
到了這消息，也十分讚賞於韓世忠的好本領。他把這匹馬賜給了韓世忠，並
且賞了些給錢他。韓世忠先是婉拒，因為他並沒有錢買好的草料給馬吃。但
是王淵告訴他，他可以有兩個選擇，一個是讓馬住在將軍府的馬廄裡，一個
是讓牠回歸山林。但作選擇的是韓世忠。
　　

　　韓世忠認為，這麼好的一匹馬不該由他所佔據，不應該一輩子勞碌聽命
於他，所以他帶牠到山林裡，想要放了牠。就在他要離開的當時，馬兒奔到
他面前，用脖子溫柔地摩著韓世忠的頭，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盯著他看。韓
世忠想要推牠走，馬兒卻嘶鳴起悲悽的小調，並且繞了韓世忠好幾圈。韓世
忠霎時間懂了，他躍上馬背，馬兒開心地小跑起來。


　　從此以後，韓世忠取牠名作阿喜。就像他和馬兒的認識，是充滿了喜悅
。阿喜不住在將軍府，韓世忠每天早上和黃昏都會帶牠到河邊，讓牠吃草。
有時候韓世忠領了奉餉，他會去幫阿喜買些上等好草，但是大多數時候，阿
喜是不會挑的。阿喜是好馬，但牠沒有什麼高貴的血統，所以不需要什麼舒
服的環境。牠跟韓世忠一樣，都有樸質稚拙的天性。


　　韓世忠和梁紅玉避開了詠花樓的方向，走進了軍屯區。然而，他們卻避
不掉別人指指點點的眼光。


　　「喲，這可不是詠花樓的紅玉姑娘嗎？」一群輕浮的小兵走了過來，其
中一名還對著梁紅玉說道。「紅玉姑娘，妳今天怎麼會來這？來伺候本大爺
的嗎？」說著，手已經不尊重地往她臉上摸來。


　　梁紅玉閃了個閃，避開。臉色並沒有改，不像受到汙辱，也不像動到脾
氣。她必須要保有她的自尊，她的本色。


　　小兵見梁紅玉不領情，又轉往韓世忠。「我說韓兄，你可有天大的福氣
阿！紅玉姑娘雖不是詠花樓的大當家，可也不是一般貨色。咱們來打個商量
，什麼時候借我用用阿？」小兵說完，已經邪惡地笑了起來。


　　韓世忠想忽略他，他不想與這種人一般見識。但是另一個小兵也不放過
調侃的機會，對著韓世忠大喊，「你是怎麼搞到她的？來教個幾招唄？」


　　韓世忠緊握住了梁紅玉的手，發現她的手正輕微的在顫動著。她早該知
道別人會怎麼樣看她的，但是她不想讓韓世忠一再被提醒這一點。然而從韓
世忠手心傳來的溫度，又是這麼炙熱，讓她知道她不用怕。他不做聲色，只
想離開。


　　兩人的模樣不僅沒有使小兵們自討沒趣，反而讓他們更進一步地挑釁，
其中一個用手擋住了韓世忠的去路，「今天紅玉姑娘沒給本大爺舒服舒服就
想走？我說韓兄，你也太小看咱家了唄？」


　　韓世忠實在忍無可忍，他不想製造糾紛，但是別人挑釁的話他也不會悶
不吭聲。他一把揪住了小兵的衣領，「我不想打人，收回你的話！」


　　小兵哪裡肯低頭，他的話越發難聽。「一個妓女有什麼了不起的？」韓
世忠不說話，一拳就打向他的肚子。


　　「媽的！你竟然敢打本大爺！」小兵不甘示弱也回擊了一記。現場馬上
陷入了一片混亂。韓士忠被大家包圍了起來，把梁紅玉阻隔在外。


　　梁紅玉帶著阿喜，一下子慌了陣腳，她不想要韓世忠為她受傷，一點都
不要。阿喜嘶叫著，讓場子更顯混亂。梁紅玉把阿喜帶到一旁，先安撫了牠
的情緒。她看混亂的群架，眼中的英氣慢慢地浮現。


　　突然間，一個小兵的後腦勺被狠狠的擊了一下，暗器是一隻繡鞋。大家
往繡鞋飛過來的方向一看，直挺挺站在那裡的，是梁紅玉。


　　梁紅玉眼睛一眨也不眨。「你們對本姑娘有什麼成見？一個個站出來給
我講清楚，說明白！」梁紅玉視線穿過大家的肩膀，看到了韓世忠，他的眼
睛，從本來溫儒猶雅的晴朗變成了冷冽懾人的雷電，一閃，毫不保留地打進
了梁紅玉的心房。梁紅玉看到韓世忠被打了好幾拳之後，心中又憤怒又愧疚。


　　那被打到後腦勺的小兵站了出來，看梁紅玉一個弱女子，不禁輕蔑笑了
起來。「要打架？成！老子奉陪。」他懶散的走了過來，「老子先讓妳三招
，避免落人笑話，說我跟小女孩計較。」


　　「不必！」梁紅玉看著他，出拳擊中了他的下巴。


　　這一拳，不僅讓小兵驚訝，連韓世忠都看的暗中佩服。然而，他同時卻
也為她感到擔憂。她的傷還沒完全好，又只是一個弱女子，誰知道這粗魯的
小兵會下多大的力氣？


　　「很好，一時大意，讓妳給得逞了。現在吃我一記。」小兵揮了拳過來
，只見梁紅玉輕輕地閃開，反手在他的背後出了重重的一掌。他一個狼獊，
朝地上甩了個狗吃屎。


　　「承蒙大哥讓招，小女子有失禮之處請多見諒。」梁紅玉拱手作揖，選擇
讓對手有個台階下。


　　「哼！老子不與小女娃一般計較！」小兵從地上站起來，抖了抖身。「
兄弟們！我們走！」


　　一群小兵就這樣亂轟轟的離開了，其實他們方才便知與韓世忠打不過，
韓世忠雖然只有一個人，但憑著他不凡的身手，幾招拳法就讓這些小兵通通
都掛彩。梁紅玉這一出來攪和，不僅讓他們知難而退，也讓他們有理由離
開。


　　韓世忠也知道這一點，但是他選擇不說，不掃梁紅玉的興。


　　韓世忠提起梁紅玉的繡鞋，走到她的眼前。「我不知道妳有武功底子。
」韓世忠眼中的殺氣退去，又是一片溫和。


　　「我爹和我哥哥都是武人。」她蹲下身穿鞋，輕描淡寫道。是武人，
才會投入可怕的戰役中，全家也才會流離失所。「在詠花樓，那些男人有
武器，我不敢抵抗，我幾乎都忘了我還是會打架的。」梁紅玉別開眼睛，
她又想起了家人，回憶起那段不堪，而不願看他看到她眼眶突然變紅，不
願讓韓世忠看到她的脆弱。


　　「剛才，我很擔心妳。」韓世忠誠實道。「妳的傷還沒好，怎麼敢學
起男人打架？」


　　梁紅玉心中一暖，抬頭看了韓世忠，掉入了一潭溫柔，是他如星的眼
睛。「你才受傷了呢，一定很疼吧？」她急著站起身，想看清楚他臉上的
血塊。一急，卻撞上了他的下巴。


　　這一下，兩個人笑了起來。他們彼此擔心著對方，又但同時是這麼欽
佩對方的好身手。


　　「現在我跟妳一樣，身上都有傷了，我們回家去敷藥妳說好嗎？」韓
世忠才剛說出這句話，就覺得自己看起來真愚蠢。說出了「回家」兩個字
，讓他覺得很害臊。


　　「我要先跟你約法三章。」梁紅玉拉著韓世忠的衣擺說道。


　　「什麼？」韓世忠再次陷入了疑惑當中。他想，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知
道梁紅玉會說出什麼。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打架！」梁紅玉霸道地說。「你答應要我跟
著你，你就是我的人了，你不能打架！」


　　韓世忠笑了，聲音如春雷，響起來宏亮卻愉悅。


　　「笑什麼啦！」梁紅玉倔起了嘴。


　　「我答應妳。下次我打架，絕對不會讓妳看到！」他看著她，滿臉笑
意。


　　「不是啦，我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知道了。我不會讓妳擔心。」韓世忠拉著梁紅玉，走向阿喜，他要
帶她回家。然後，他轉過身來，「我想要妳永遠開心。」


　　梁紅玉不自覺的，耳根兒紅了起來。任由韓世忠把她抱上馬，她覺得
自己好像飄飄的，沒人拉一把，就會浮到天上去了。